冰糖砂橘

「我的生命胡乱地向四面八方生长」

【太中】特鲁希略的湖泊

•灵感来源于《1984》

•架空世界 ,全文1w3+,后续在彩蛋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pa,可能是监狱pa

•感谢@Loward 友情赞助的题目

——

Summary:

Had I not seen the Sun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01.

特鲁希略城和其他城市大概没有什么区别。路上的行人脸上都带着微笑,衣服的颜色靓丽到让人想起来了贩卖糖果的小摊。唯一不同的就是贴在电线杆还有各个门面上面的只有黑白色的纸,上面印刷的人好像和行人一样都是这样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从某个工厂制作出来的人偶。那张纸的下面还写着这样一行字:真理永存。


耳边的声音像是炸裂的糖浆一样糊住了耳膜,眯起眼睛都是各种颜色杂交在一起的灯光从瞳孔略过,然后像是黑色的湖水一样铺开。身上裹着的除了女人纤细的手臂还有刺鼻的廉价的香水,感觉和被谁从背后给了一棒子。


太宰治眯着眼睛,看着在灯光下像是蛇一样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围绕着银白色的钢管的女人。身边的女人咯咯笑着,窝在他的怀里,手指轻轻戳着男性胸口处凸起的纹花纽扣。太宰治只是笑着,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还放着液晶显示器,上面滚动的字幕分明没有一个人去在意。印着的无非就是谁都知道的字迹,「真理永存」。


当荧屏再一次亮起的时候,太宰治瞥了一眼正注视着自己的女人。


他笑了笑,亲爱的小姐,你说这里有真理吗?


半晌沉默,太宰治注意到女性的瞳孔不断放大,随后的尖叫声划破了原本的喧嚷,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向外淌着鲜血。女人手指颤抖,瞳孔放大,狼狈而又扭曲地坐在地上。太宰治只是依旧坐在那里,二郎腿翘起,锃亮的皮鞋反着诡异的光。


抓住他!!!!


所有人都在这么喊着,手指指向坐在那里微微笑着的男性,实际上他连屁股都没有抬一下,连抓都不用抓,男人没有挣扎一下就被按着肩膀低俯下身。


鸢色的眼睛像是泥潭,黏糊糊地粘住了女人,对方试图张了张嘴,说出写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剩下颤抖的嘴唇还有被敲碎的呜咽声。


真的存在真理和正义吗。男人附在女性的耳边说到,声音被浸在了糖罐里面,拉出的丝变成了茧,一点点剥夺走女性的呼吸和心跳。他说如果真理和正义真的存在,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每一个音节都变得滑腻,像是开放着的罂粟花。


太宰治看着女人倒在地上,柔弱的小臂再也支撑不起丰满的身体,只剩下不断颤抖还有具象化的恐惧以及不安,黑色瞳孔里的情欲被一扫而净,只剩下了茫然。或者把这种情绪称为,被人抛弃的错愕更为准确。


——你被谁抛弃了呢?

——你所信仰的,你所忠诚的,在你眼前被撕碎,被玷污,可是你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他被拉扯着身子,走过了吧台,原本喧嚣的酒吧变得寂静,不知疲倦的只剩下了灯光和滚动着字幕的荧屏。即使不去可以观察他也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目光像是化在水里的糖,又或者是吐着信子的蛇,带着粘液的身体顺着脊骨攀爬上他的身体,然后用着尾巴扼住他最脆弱的喉咙,下一秒就可以扭断着弱不禁风的脖颈。


如同猎人注视着最鲜美的猎物,目光都要将他剥下一层皮。除了厌恶就是厌恶,还有铲除异己之后的大快淋漓。如出一辙的表情里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痛快感,瞳孔放大再放大,甚至闪着光。


他嗤笑一声,随后腹部就被押着他的士兵给了一枪肘,带着像是要把他的腹部剖开的力度。


疼痛感顿时蔓延开,于是只能半弯着腰。似乎他这副模样深得人心,他听到有人吹起了下流的口哨。人们总说的最见不得的模样大概就是这样,分明是个囚犯还像个翩翩公子。囚犯就该有囚犯的样子,应该落在尘土里面,卑微如蚁虫。


就在他踏出着酒吧们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清脆的女声——和那尖叫声一样的清脆,作为划破天空的流星,她大喊着。


真理永存。


太宰治弯了弯眼睛,像是挂在天上支离破碎的月亮。



02.

摇摇晃晃的囚车带着他路过了围观的人群。这里对于他这种犯人总会有这种仪式,关在囚车里开过这座城的大街小巷示众。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死去的好友,一个有着一头红发的青年。停留在他记忆里的最后一个关于他的画面,就是那双蓝色的眼睛透过了囚车的玻璃注视着他。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好友,再后来听另外的人说,那个人死在了一场寒潮中。


按照规矩应该是到了审讯部——暂且这么称呼,再被要求换上囚服,然后还要领取自己的日用品。然而他在还没有到达审讯部就被套上了囚衣,身上所有能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咔哒一声就拷上了金属手铐。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两个负责押送他的士兵有多么厌恶他,目光像是在注视着一条蛆虫,带着想要把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用着小刀一点点划过的心情,留下狰狞的伤痕,看着它汩汩冒血,然后再把它们都剥离下来,像是遥远的东方对着犯人所给予的凌迟般的酷刑。


太宰治靠在囚车里,铁丝网编织成细小的方格,视线透过分离开的车窗玻璃,只能勉强拼凑出现场。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即使是现在这副狼狈样子,他的脸依旧是好看的,带着说不出来的贵气,如同被迫剥夺爵位的英国贵族,分明带着不屑和轻视。


青年只是扬着嘴角,看着愤怒的人群朝他扔出他们随身所携带的物品以表达他们的愤怒,喧嚷的声音被隔离在了玻璃之外,落着光点的玻璃像是给大地撒上了金粉,如同上帝降临一样圣光普度众人。


菜叶子也好,鸡蛋也罢,全都糊在了囚车上,太宰治还看到了昨天晚上在酒吧里的那个女人。怨毒的目光让太宰治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当做了八眼蜘蛛。他看着被蛋黄糊成黄色的玻璃。


太宰治如同一个孩童一样歪着头,然后笑了笑。他的笑容可能有些刺眼,以至于一浪一浪的谩骂声终于冲破了玻璃的阻隔,避无可避地冲入了他的耳道。


“先生,您还是坚持您的观点吗?”在前面开着车的士兵问道,他看了一眼倒车镜上照着的人影。


“那么容我反问一下,您认为什么是真理和正义呢?”太宰治支着脑袋问道,语气温柔缱绻,像是对着某一个情人,在对方的耳边说着动人的情话。


“这还用说吗。”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士兵插嘴到,挺了挺胸膛,带着某种炫耀亦或者是骄傲的滋味。“特鲁希略所坚持的就是正义和真理。”


他瞥了一眼太宰治。“先生,您知道您的处境吗?”


“我知道。”


“您现在就可以说是、被真理和正义所审判着的人。我们都是审判者。”


青年只是看着囚车外面的人群,如同救世主注视着最可悲的受难者,满眼的怜悯和可悲,只是救世主只是看着,抱着臂给予嘲弄。嘴角上扬。如同上帝只是垂眼看着惨白的人间,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不给予任何一个人庇佑,对每一个人的请求和祈祷置若罔闻,任凭虔诚的信徒抬眼望青天。


太宰治没有回答。士兵也陷入沉默。


如果在这里就说出“这里的确是真理永存”这样的话,将意味着他未来的所有刑罚起码能减轻一半。


这个士兵并不是因为这个才希望太宰治说出“这里的确是真理永存”这样的话。


“特鲁希略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先生?”太宰治靠在被不断扔上污秽物的车窗,隔着的铁磁网硌得他后背生疼,像是被人切割成了几块。


士兵好像听说了什么笑话一样,带着一股爽朗的味道笑了起来。


“我想对于每一个公民都是这样,特鲁希略意味着信仰和生命,是我的一切。”


荒谬至极。


太宰治笑着说,特鲁希略以您为荣光。



03.

太宰治被从囚车上扯了下来,只有那位一直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士兵力度稍微能轻一点,士兵在交接的时候对他说,祝您好运。太宰治点点头,说谢谢。


这里被称为审讯部,实际上是一个监狱一样的存在,也许叫Verdad,也许叫Apellido,它到底叫什么,太宰治也不太清楚。但是他知道,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或者出去。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出去了,也是非疯即残。这里成为乌托邦里面为数不多的污点。


——那么暂且称呼这里为监狱。


太宰治只是跟着眼前的狱警完成自己的每一步步骤,最后捧着自己的东西来到了牢房里面。


这里阴暗潮湿,像是下一秒就会变成沼泽吞没掉脚踝。头顶的灯时昏黄的颜色,像是被糊上了蛋黄,或者是被沙尘暴袭击的窗子,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吱呀吱呀地响着,让人想起来了老年人晃着的摇椅,大概也是这样的声音。


四张床铺,现在只有面前的下铺里面躺着一个人,对方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样子,但是看不清脸,因为是背对着他的。赭色的头发耷拉在脑袋后面,蜿蜿蜒蜒地让人想起来了山间的小溪,或者是哪个不幸的人流了一地的脑浆。颜色是夕阳的颜色,但是太宰治能想到的只有流了一地的血。


直到头发的主人缓慢的转过身,“你是不是有病?一直盯着我看?”


太宰治想到过无数种搭配,赭色的温柔的发丝配什么颜色的眼睛才是最好看,直到那双钴蓝色的眼睛盯着他,像是湖水、或者是迷了路的月亮。


“您怎么知道我盯着您看?”太宰治说到,带着笑的声音掩埋住了喉咙的紧致以及颤抖。


太美了。


“后脑勺都要烧出个洞来了,新、人。”青年露出了笑容,像是野生动物盯上了猎物,响尾蛇敲响自己的尾巴。


“另外两个人呢?”


“想活命,就闭嘴。”说完,青年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个拉链的手势。


太宰治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中原中也。个子小小的青年浑身都带着威胁的味道。


第二天中原中也就让他意识到了以貌取人是多么错误的行为。


个子小小的青年掰了掰指关节,咔咔响的声音敲碎了沉默。“谁还想来?”青年一脚踏在了对方的背上,银色的脚镣闪着光,内嵌的皮革显得有些夺目。


几下就撂倒一个成年人的确是不可轻视的对手。


周围的人似乎在一瞬间就消失了,三三两两不知道去了哪里。毕竟是放风时刻,也没什么过多的规矩。狱警遇到了打架已经是家常便饭,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和犯人们下注,赌一下看看谁会赢。


太宰治踢着地上的石子,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


监狱建在一个山高水远的地方,放眼望去都是野草,半人高的植物总是随着荒野的风慢慢地晃着,然后露出来背后的朦胧的看不太清的山。


“你是新来的吧?”


“也许是吧。”太宰治看了看眼前的男性,模棱两可地回答道。他知道来到监狱后第一件事基本上就是拉帮结派,形成小团体然后抱团取暖。


“什么叫做可能。”男性挑眉说到,“你连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吗,太可笑了。”


太宰治对于这种事情并不太感兴趣,于是他态度敷衍地回应着。


“你这个态度让人很恼火诶!”


“关你屁事啊。”


明亮的男声像是流星,太宰治看了看远处的山,或者就像那座山一样。男性被中原中也打断后大概是极为恼火的,因为他朝地上愤愤地吐了口口水。


中原中也没有看他,而是来到了铁丝网前,注视着太宰治看着的那座山。


“山那边有个湖。湖水特别蓝,特别好看。”


“你怎么知道?”


“那里是我的家乡。”


太宰治有些错愕,但是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只是看到中原中也的眼睛里都是向往,怀念,还有别的什么像是丝一样缠在一起的东西,编织成理不清的网。


“你为什么进来?”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掀起眼皮,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像是恶作剧成功之后的小孩子,鸢色的眼睛让人想起来了黑洞,或者泥沼。


——因为啊,我从不相信真理和正义。



04.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他忽然想起来了小时候哥哥讲过的故事,他说在山的那边是一个湖泊,湖泊那里有爱,有正义,还有真理。


金发男性摸着小少年的脑袋,满眼都是他看不懂的情绪。他说中也就算拼尽全力也要去那里。


第二天,他的哥哥就在无数人的簇拥之下被活活烧死在了十字架上。火焰好大,像是要将世界吞没,弯弯曲曲一点点升起,噼里啪啦地传来干柴被烧尽的声音,溅起的火星带着微弱的,脆弱的光。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瞳孔微微放大甚至还带着一点激动和欣喜,手指都在颤动,带着一种病态的虔诚的崇拜。


中原中也拉扯着这些人的衣服。


——我哥哥是医生!我哥哥救过你的命!

——我哥哥治疗过你的痨病!

——你得了怪病,是我哥哥一直给您治疗!


……


他力气太小,连大人们都拽不走一步,只是能看到衣服上的褶皱不断地延展,可是他甚至连布料撕扯撕烂都做不到。对方只是疑惑地看着他,大抵是觉得无趣或者茫然,于是复又去注视这一场献祭。痴迷的微笑再次蔓延上脸颊,红光映着每个人的瞳孔以至于变成了红色。


“我们虔诚地献祭了不信神者,神就会庇佑我们 。”


一个男人念念有词。


中原中也看到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对方海一样的蓝色眼睛透过火焰注视着他,带着微笑,像是堕落在火焰里面的蝴蝶。


——救你们的不是神,是人。一群蠢货。


中原中也的家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子上,也不是他说的那个湖泊。至于那个湖泊——那个湖泊他找了快五年也什么都没找到。没有湖泊,没有爱,正义,也没有真理。好像在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却没有人发现。所有人举杯相庆,庆祝所谓真理还有正义的到来,如同失去了意识的被铁线虫寄生的螳螂,成为一味地喝着水但实际上是只剩下躯壳的死物,进行着死亡之前最后的狂欢。


他们从未见过真理。也从未见过神明。却像是痴人说梦一样抬眼望天,渴求他们并不存在的救赎。编织着自欺欺人的梦境,坚信他们生活在真理和正义之中,甚至自负地以为自己就是执剑之人,剑端所指就是正义的方向。


对于真正的人视而不见,虔诚地跪拜那未曾见过的神灵。


中原中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看到了太宰治带着探究的目光。


“作为交换,也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吧、室友?”太宰治犹豫着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名字。


“……因为我杀了一个想要上我的男人。他是个有名的慈善家。”中原中也想要抽烟,磨了磨口袋才意识到最后一包烟在昨天就已经被他抽完了。空荡荡的口袋让人不由自主地不耐烦了起来,像是装了一兜秋风。


其实在这里同性恋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大逆不道的是他在指责一个众所周知的好心肠的慈善家。


那种感觉该被称作什么,千夫所指还是别的什么,已经太久太久,久到他已经想不太起来。因为他在这里已经度过了六个圣诞节,他被抓进来的那年只有十六岁。


他的罪名是「真相和正义的叛徒,离经叛道的人。」


中原中也忽然笑了起来,低哑的声音让人想起来了抽烟后的人,或者是荒野上的黄土。


他钴蓝色的眼睛看着太宰治,目光里带着悲悯,带着慈悲,带着别的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太宰。你知道吗,十个人欺负一个人算欺凌,一百个人欺负一个人也算欺凌。”他看着对方鸢色的眼睛,“可是当一万个人欺负一个人的时候,这叫正义。”


青年笑了起来,声音在风里面变得破碎。


“换句话来说,我们都是有罪的,我们都是罪人。”


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我们啊,都是被正义抛弃的人。”


我们是众所周知的罪人。



05.

太宰治在一瞬间觉得说不出话。并不是因为想要反驳,相反是因为对方说的太过于正确。于是被这种不知名的情绪一点点裹挟,然后吞没,像是溺水的人一样从鼻孔排出胸腔里最后的空气。在这之后就是深渊。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好像就变得熟悉了起来,大概是背负着类似的罪名,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被正义抛弃的人。基本上集体活动两个人似乎就莫名其妙地组成了搭档,而一开始总是喜欢找事的人也因为见识到了太宰治的智多近妖和中原中也爆表的武力值之后也选择放弃。


甚至两个人的配合天衣无缝,好像在很久之前两个人就已经熟识。或者是很久以前两个人就已经见过一样。


“我们是第一次见吧?”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这样说到。


太宰治懒懒地掀起眼皮,他的皮肤有些近乎病态的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很久没有喝水的原因。


“可能吧。”他最后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恶作剧一样的笑了起来。


“有病。”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也笑了起来。


监狱里面其实什么都有,有钱的话更是不在话下。包括烟,酒,还有小刀,以及其他任何东西都不缺。更何况他们两个人都属于脑子不笨很好使的那种人,只要想要弄点钱随时就有,不过是在监狱里可能过程会比较麻烦而已。但是并不妨碍总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偷摸着顺点东西的事情也是常有。


监狱里面好像和外面没有什么区别,对于小偷小摸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太过于经常发生,于是反而不足为奇。


“为什么不规定这方面的法律呢?”中原中也嗤笑一声,“光把时间放在无聊的事情上面。”


一口一个真理至上,道德就被抛之脑后。


“我说你的脚镣。”中原中也指了指对方的脚镣,从一开始太宰治就只是带着这样的金属,上面什么都没有,于是皮肤被磨红,磨烂,甚至磨出了血,这几天倒是有好点,可能是因为最近有磨出茧子的趋势。


“不用皮革垫一下吗?不然走路都会很困难。”


“真是没想到,小蛞蝓脑子小小的还想的这么周全。”


“想死就直说。”


其实中原中也刚说完他就觉得后悔,因为太宰治的罪名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而中原中也的罪名是什么大家早就记不清楚了,记忆在时间里被打磨了个干净,什么都找不到了,连渣子都不剩。


至于太宰治,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可能是见过的,只不过那个人可能已经死了很久,所以大家都忘记了。


犯了这个罪名的人是最让人厌恶的,就像是强奸犯在监狱里会被殴打和歧视。但是又好像不太一样,他们对于太宰治这样的人,更像是“终于能展示一下自己存在的意义以及自己的高尚和正义”,因此而存在的瞧不起以及想方设法欺侮他。


如果被问起原因,大概会回答说:“这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在做着正义的事情 。”


太宰治被针对是显而易见的。从午餐到日用品,再到无论如何都买不来的皮革。甚至还有故意挑事的人像是国小生一样想要绊倒他让他出丑。中原中也觉得,被针对这几个字就差刻在他脑门子上了。


然而事件主人公本人似乎对着一点根本就不在乎,就算脚踝磨出了血顶多就是不怎么走路了,伙食不好就去夹中原中也的菜。后来在中原中也的努力以及暴力镇压之下,才算有了改善。


“中也啊。”靠在铁丝网上的青年懒懒地叫着对方的名字。中原中也坐在地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烟。虽然说这里是监狱,但是总会有烟酒贩子。不仅如此,还有放高利贷的,走私的,干什么的都有。但是前提是这些事情监狱细则里面都没有明令禁止。对于中原中也来说,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不管是钱也好,还是烟酒门路也好,当然是摸得一清二楚,一包烟也不在话下。


中原中也嗯了一声。


“你在这里有没有见过一个红头发的人?”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睛,“这里红头发的人成千上百,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织田作之助,他的名字。”


“死了。去年冬天被冻死了。”中原中也吸了口烟,看着杳杳的烟气一点点上升。“狱警拒绝给他棉被,原因是因为他说食堂的饭有问题。狱警说食堂的饭不可能有问题,这里的饭都是恩赐,怎么能有问题。”


“这样啊。”太宰治这样说到。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听着什么故事一样。鸢色的眼睛看着正在放风的囚犯们在草地上慢慢摇摇晃晃地走着。


“那么这也是恩赐吗?”


“什么?”


“现在这样的生活,也是神的旨意吗?”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眯着眼睛,看着看不到的远方。


“中也,我从来都不相信神。因为神明从来都没有垂怜过我。如果真的有神明,那我的人生就已经固定了。光是这一点就让我觉得厌恶至极,即使我讨厌着这像是蝼蚁一样的生命。”



06.

不知道是秋天的哪一天,太宰治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只死老鼠。黑色的皮毛泛着诡异的光,分明是已经死去的动物却让人觉得不安。


中原中也笑话他大惊小怪,太宰治一边收拾尸体一边说到,“中也不知道吧,鼠疫可是很可怕的。但是应该不用担心,这里是不会爆发鼠疫这样的病的。”


“不过想想也是,小蛞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知识储备量呢?”说完还得意地笑了笑。


中原中也随意应和着他,毕竟太宰治话里话外多少安慰就是说不清楚了。


老鼠浑身是血,灰色的皮毛像是融化了蜡油,血液蔓延了一地,让人觉得是被老鼠夹夹住搞恶作剧一样然后扔在这里的。只有太宰治说,绝对不是。


“如果人们真的这么认为的话、那这里八成是要完蛋了。”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死去的老鼠开始在白天里出现,横尸遍野成为了监狱的另一副光景。


中原中也叼着还剩下的三根烟其中一个,钴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正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老鼠尸体的一个犯人。他是被狱警猜测这么恶作剧的人之一。


每天的活动时间不是很长,但是足够他们出来晒晒太阳,其余的时间都被安排了劳改任务。今天的太阳让人感觉格外热烈,有些不太像秋天,而是夏天或者别的什么。


“明天会变冷的。”中原中也说到。


“为什么?”太宰治问道。


中原中也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但是我就是知道。”歪歪斜斜的烟雾被风吹散,野草像是被吹乱的水纹露出背后的山峦。


“我们这里会出现鼠疫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最后在哨声吹响的时候,中原中也才听到他的回答,那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看不真切,偏偏还让人无法忽视。


他说,“我想应该会的。 ”


“你会死掉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中原中也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白痴的话,因为太宰治从一开始就是向往着死亡的。


每一个鸟的出生都有他的使命,像是太宰治,他的使命就是向死而生。


中原中也笑了一声,他说看来你已经完全失望了啊。


太宰治问道,“中也呢,中也不会失望吗?对于这样的、从头烂到尾的世界。”


中原中也说,“我会觉得失望,会觉得恶心,会觉得这个世界让人厌恶。”他看了看对方鸢色的眼睛,镶嵌在里面的鸢色让人想起来了麻雀,却又不是那样明亮。“但是我要去那个湖泊,我要去那里。”随后他笑了笑,“让我心存一点侥幸。”


——我依然心存侥幸,期盼世界上唯一的净土。


太宰治无声地笑了笑,没有给出回应。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中原中也。对方一周前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恨不得每天把他揍十顿,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钴蓝色的眼睛带着光,让人想起来了挂在墙上的灯泡,要亮不亮,还一闪一闪地。


现在的中原中也像是皮包骨头,只有眼睛在发光,淋巴肿大,甚至还有泛黑的迹象,大口大口穿着粗气,让人想到了即将溺死的人。


军医院是他们生病之后唯一的去处,也只有这里的医生会把他们当做一个人。他们不关心他们的罪名,只关心当下他们是他们的病人。


白色的病房里让人想到了蜘蛛丝,一点点包裹住他们。病房里都是咳嗽的声音,也许前几天还有人发出痛苦的呜咽或者挣扎的声音,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垂死挣扎的人抬着眼睛,等待着死神落下镰刀,收割走他们的生命。


只有在痛苦无法忍耐的时候,才会有人发出小声的痛苦的啜泣。难以忍受的痛苦变成一点点泪水,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露出了人的一面,脆弱而又渺小,扭曲而又不堪。于是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个小小的十字架,那是神父给他们的东西。


“中也。”太宰治叫着对方的名字。他在鼠疫爆发之后就来到这里当志愿者。他说是为了赎罪,于是上面就让他来了。


最开始这里是是什么样子。痛苦挣扎着的人像是行走在人间的死者,摧枯拉朽的身体拖着像是被融化掉的身体一样躺在床上。蜷缩在一起的身体让人想起来了被烧焦的塑料,还有滴落下来的黑色粘液。疼痛或者别的什么猛烈撞击着脆弱的身体,连带着骨骼发出不堪的声音,像是海浪里的小舟摇摇晃晃。目光没有办法聚焦,唯一能证明他们是活物的好像只剩下了不断颤抖的身体。白色的被单被他们用像是枯柴一样的腿蹬得凌乱。从眼眶里滚落的液体连带着他们念念的词句,他们忏悔罪行,乞求上帝将他们从苦海中救走。发出的尖锐的呻吟几乎要将耳膜刺破,就像被遗弃在潮湿而又恶臭的海滩上,点燃他们的火焰在他们面前跳着舞,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皮渗出。


可是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在他们眼前晃荡着的瘟疫,死神的镰刀挂在他们的脖颈。手掌中紧紧握着十字架,手心被尖锐的十字架戳出了血,蜿蜿蜒蜒铺成了往生的路。挣扎着想要活下去,却被死神揪住了脚踝。呜呜咽咽发出不成调的声音,像是某种野兽发出的,来自灵魂的求生的欲望。脸色变得铁青而又筋痕力尽,瘦削的大腿和手臂痉挛着。


他们像是在祈祷一样,又或者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求生,没有希望。布满阳光的房间里只剩下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他们的生命走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最后的灯火消失殆尽。他们像是干尸一样冷漠地看着这个抛弃他们的世界。


中原中也转了一下眼珠子,来表示他听到了。随后发出了像是被蚁虫啃食着骨髓一样的小声的哀叹。太宰治觉得这样的声音不应该由他发出,不应该是充斥着绝望和悲哀。


“中也,我今天看到湖泊了。”太宰治轻轻说到,“湖水特别蓝,像是蓝宝石——中也是见过蓝宝石的吧?”


对方哼了一声,太宰治不知道他是因为听到了他的话,还是因为他难以忍受这样的疼痛。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摩挲着手掌心的绷带,他继续说到:“中也啊,要好起来,要去那里看看,那里有正义和真理。”


中原中也抽动了一下身子,毫无征兆地蜷缩在了一起。


他的脸上淌着眼泪。



07.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漫长。太宰治看着窗外逐渐变得光秃,某一天落了雪,中原中也强撑了一周,在那之后他开始一点点好转,成为了鲜少康复的人之一。但是始终没有好完全,时不时还是会咳嗽。于是他们就一直在军医院待到春天到来。


唯一比较遗憾的可能就是圣诞节也是在那里度过的。炉火烤着,橘色的光影跳动着,红绿色相间的装饰品闪着银白色的光。病人们耷拉着眼睛,强撑的精神预示着他们撑不过明天,发炎的眼睑让人想起来了老鼠。


他们唱着嘶哑的颂歌,像是镰刀在地上划过。


“我们能活到明天吗?”一个人问道,下巴蓄着的胡子一颤一颤。瞳孔因为恐惧而变大。


“肯定可以的。”医生这样说到,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可是那个人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整个病房注视着他是如何被剥夺活下去的权利,如何被镰刀一点点凌迟处死。身体摆出扭曲的姿态,眼睛像是要凸出来,眼眶快要盛不住了,额头的汗还没有下去,好像下一秒他的胸腔又会上下起伏起来,可是没有。脚踝的脚镣显得格外扎眼。他连死的时候都没有得到自由。


“合上他的眼睛吧。”有人提议到。声音连带着空气都在颤抖。


中原中也在这里不是没有见过人死去,死掉的人太多了,那张床不知道被多少个人躺过,这个房间不知道来过多少个人,又有多少个人死在了黎明之前,数量多到像是山里的野草。


带走他遗体的士兵沉默了一会,然后点点头。抬走那具尸体的时候对方的脸上时前所未有的凝重,大概是想着和死人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吧,或者是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前面的恩恩怨怨罪行孽果大抵也就不作数了。他是作为一个罪人死去,可是他死之后连灵魂都是纯白色的。中原中也听到白色的长布下尸体脚踝上的镣铐随着一晃一晃而哐啷作响,一声一声像是来自地狱的质询。


等到夏天到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基本上完全好起来了。明亮的青年重新归来,钴蓝色的眼睛像是伸出手也触不到的天空,明朗得像是远山。依旧是喜欢叼着烟,烟尖的火星忽明忽暗,顺着呼吸吐出来两缕烟雾。


阳光透过铁丝网,地面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现在是偶有的在劳动期间休息时间。两个人坐在地上,阳光笼罩着他们,周围的空气变得温暖,连头发丝都带着灼热,夏天的蝉鸣今年来得早,于是耳边的风都变得聒噪和吵闹。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道:“太宰,你见到那个湖泊了吗?”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太宰治想到,随后点点头,鸢色的眼睛落在远处的山上,他缓缓地说,那里特别好看,中也啊,一定要去那里。


他像是在讲着古老的传说,比如公主和恶龙,还有执剑走天涯的骑士,或者是恩恩爱爱的公主和王子,总而言之不管怎么想,都是温暖以及大团圆的那一种。


中原中也扣着铁丝网,长长的野草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知道太宰治没有去到那个地方,因为青年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彩。


监狱里会有什么乐趣呢,中原中也也也不清楚。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他是无罪的。于是他趟着步子,一遍又一遍。


人类的适应性是可怕的。他见过最初挣扎的人最后变得麻木,再也离不开这高耸着的铁丝网,希望和挣扎被一刀切断,于是拧着步子,端着酒,在这里埋葬自己。这样的人太多太多,多到他怎么数都数不过来,像是潮水一样能将他淹没,他只看到密密麻麻的睁着的眼睛看着天空。


太宰治提议到,我们上床吧。


中原中也叼着烟,瞥了他一眼,你抽什么风。


就算嘴上这么说着,也不可避免地两个人滚到了一张床上。中原中也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于是他在被子下面踹了一脚对方以表达愤怒,“混蛋!”


太宰治只是笑着不说话。那样子却只让中原中也想到了偷腥的猫或者狡猾的狐狸。尤其是对方上挑的桃花眼,自带多情。


中原中也哼了一声,说是愤怒可能也有别的情绪。至于到底是什么他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再去区分了,只知道对方一直看着他,黑色的夜幕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还有打在他身上的呼吸声,温热的,又带着点痒意。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和自己的重合在一起。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活着的人,具备着活人的气息、有呼吸,有心跳。其他时候、其他时候,在中原中也看来,他更多的像是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幽灵,鸢色的眸子冷漠地看着世界。他不在乎这个世界,甚至对这个世界带着厌恶和不解。这是中原中也能清晰感觉到的。像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该怎么形容呢、大概是失望、或者别的什么像是悲哀一样的情绪。


“太宰,你很失望吗?”中原中也问道。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他说也不算很失望。


中原中也愕然,为什么?


太宰治说,因为我见到了太阳。



08.

“太宰治,你会回来吗?”


中原中也看着他问道,声音平静到好像在谈论明天会吃什么。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发出了一个问题,然后等着太宰治给他回答。


时间过去了多久呢,中原中也数着墙上划下的竖线,数着过了多少个圣诞节,最后还是像是毛线团一样乱成了一团,怎么也理不清。直到狱警来带走太宰治,他才意识到六年前的今天太宰治入狱。


原来已经过了六年了。中原中也想到。难怪墙上的竖线数都数不清,难过圣诞节过了多少个自己也记不起,难怪监狱里很多人自己都不认识了,难怪那么多人突然消失又不见,难怪难怪。


太宰治,中原中也叫着他的名字,你知道吗,我在监狱里度过的一半人生都有你这个混蛋。他说的话懒洋洋的,甚至像是在抱怨。


太宰治弯了弯眉眼,他说真荣幸。


中原中也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给他了一个肘击。


太宰治说,中也,你还记不记得你说的话?


中原中也注意到他的眼睛看着远处,这么多年,只有外面那片荒野没有一丁点改变。


“记得。我说我要去找那个湖泊。”


太宰治看起来很高兴,于是他轻轻地亲了一下对方微凉的嘴唇。没有缠绵,没有攻略,只有一下轻轻地像是蜻蜓点水一样的触碰。中原中也忽然想到了月光,也是微凉的,分明是白色却让人觉得苦涩,觉得让人有点想哭。


太宰治说,中也,一定要去那里。


特鲁西略没有死刑,但是它不会放过不虔诚的信徒。于是神明的恩典降临,于是太宰治被拉上断头台。


中原中也问他,太宰治,你会回来吗?


太宰治笑着摆了摆手,他说,我不回来了。


他的语气是那样轻松愉快,以至于让人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离开这里,去到一个真正的乌托邦。


他说,我要去的地方,没有不公,没有欺骗,每一个人都是纯白色的。


他说,我要去死无葬身之地了,恭喜我吧,中也。


中原中也知道他有多么向往死亡,也知道他对这个世界是多么失望,他从来都留不住他。太宰治只是作为一束月光,短暂地亲吻他。月亮还是会离开的,太宰治也会离开,到最后他还是会变成一个人,像他曾经度过的那六年一样。他只能成为那个久久望着月亮的人,带着满身的悲哀。


他说,中也要去那个湖泊,去看看那里。


中原中也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太宰治头顶的闸刀闪着光,行刑台底下都是乌泱泱的人头,他们带着喧嚷,带着吵闹,传到太宰治耳朵里都变成了没有起伏的噪音。


拖了六年行刑不过是为了展现所谓的人道。真的是,从头到尾都让人厌恶。太宰治勾起了嘴角。


刽子手说,你有什么遗言吗?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随后他愉快地说到,我见过太阳。


刽子手点点头,说,是吗。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而是望着遥远的荒山。鸢色的目光让人想起来了多情的春水,荡漾着的都是美好。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于他的厌恶,生理性的恶意从心脏处生出。有人提起他曾犯过的罪行,于是声讨声此起彼伏。


太宰治带着微笑,注视着荒山。嘴角洋气的弧度格外优美,像是一弯新月。


下一秒闸刀落下,咔嚓的声音让他想起来了中原中也按指关节的声音,也许也不是这样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想到他——


他的头颅咕噜噜地向前滚着,沾染着流了一地的血渍,蜿蜿蜒蜒让人想到了红色的水晶,也许是别的什么,但是人们已经不在乎了,对方的脸依旧俊美,安详得像是暮暮垂年的老者,他的嘴角带着笑,目光渺远,他的目光略过一个又一个人的脸,然后毫不留恋地翻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了下来。


他在直视太阳。


人群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

Had I not seen the sun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

My Wilderness has made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

*彩蛋里是后续

*两个英文单词一个指真理部,一个指肖申克




评论(11)

热度(232)

  1. 共1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